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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次方】你成为我的必需品 -12- [第二年完]

12.


      阿云嘎对他说他们殊途同归时(当然,内蒙长大的同学没有用这么高难度的词,但意思大致如此),郑云龙没有想到这条终将碰头的路会走得这么快。他满以为阿云嘎会不习惯的——毕竟这几个学期下来,阿云嘎对他的建议那么多,他对这些建议的意见又那么少。肖杰找他谈话的第二天,他就开始尝试了。他让自己忘记和阿云嘎一次次讨论下来的结果,不去揣摩一个年轻时玩摇滚的无聊中年银行家见到老情人会是什么反应,他不断对自己说:你就是中年银行家,你就是中年银行家……

      英国中年银行家对澳大利亚冒险家语焉不详地谈起苏菲可能是他的女儿,冒险家以为他在对自己出|柜。这是剧中特别幽默的一段,但从前总被郑云龙和王莫两个人演得像小品。“你们俩是不是还要等五秒钟让观众鼓掌?”肖杰老说:“然后再跳个二人转?”

      进入人物的感觉和分析后扮演他的感觉截然不同,这就像穿上一层很闷的塑料紧身衣,郑云龙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抬了。“不对,再来一次,太激动了。”“郑云龙,重来,你要找对情绪。”肖杰一个劲地把他叫出来,刚演一句就打断一次。演萝茜的女同学在旁边假装偷听装了有十来次,就是没有一次上场说台词的机会。“你好好想想,你以前活得很精彩,现在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无聊,居然还在银行上班。”肖杰说:“但是突然有一个惊喜向你撞过来,你可能不止有两只鹦鹉和一只猫陪你,你还可能有一个女儿,而且她快要结婚了!你想想那种难以置信,那种忐忑……”

      自从谈话以后,肖杰和郑云龙讲戏的时候再也不会上去演示动作,只是一个劲地和他讲人物,讲完之后问:“懂了吗?”

      “懂了吧。”郑云龙说。他其实没懂,但十来二十次的重复下来,他实在是累了,已经顾不上表现好坏,只想快点把这两句台词过掉。太无聊了,他想。

      “再来一次。”

      “我有一个秘密……”郑云龙说。王莫陪着他在秘密旁边转圈。“你以前从来没有意识到?”王莫说,语气有点好笑,又有点尴尬。打断的声音现在就该响起来了,但肖杰没有叫停,两人有点儿无所适从,继续演了下去。正好,剧中两个人也是无所适从的。“别说我了,你和那个辣妹……”郑云龙说。台词在他嘴里有点陌生,他觉得背脊上长刺,每一句都让人心脏砰砰跳。忘记注意事项演戏的感觉就像蹦极,而带着注意事项演戏的感觉就像绳降——你给自己捆上的规矩把你的手脚磨得火辣辣的,你整个命都挂在那绳子上,你脑子里只剩下绳子和你抓着绳子的手。而蹦极虽然也是把命绑在绳子上,但从高处下落时,迎面而来的风,重力的拉扯和压迫五脏的加速度却把生活中一切细枝末节像瓷器一样打碎了,你站在一片狼藉的瓷器店里,像犀牛一样喘粗气。你敏锐地注意到一切,连这一次呼吸和上一次呼吸的声音都有所不同。

      萝茜终于可以说台词了,肖杰给他比了个大拇指。我也没什么变化啊——回到地面的郑云龙想。他觉得糟透了,但阿云嘎对他说:“我觉得比以前好。”

      “哪里好了,我连话都不会说了。”

      “哈利本来就不太会说话啊。”阿云嘎说:“我觉得他挺羞涩的……刚才就特别自然,你的语气和节奏……”他突然打住了,然后满含歉意地拍了拍脑袋:“哎呀,不行,不说了不说了。再说老肖要削我了。”

      郑云龙瞪着他:“话只说一半?你在哪学坏了?”

      “哎呀,哎呀,你别问我了。”阿云嘎告饶道:“被老肖发现我就完蛋了!”

      那天晚上和郑云龙谈话后,肖杰第二天一早找了阿云嘎。他俩到底说了什么,阿云嘎也不肯透露,只是说肖杰不让他乱讲。“就是说,把你放养了。”郑云龙问到最后,阿云嘎才被逼得没办法了,语焉不详地说了一句。

      放养就放养,当时郑云龙还怪高兴的——他以为是肖杰要放养他。实际排练起来,才发现肖杰是让阿云嘎放养同寝室友,而他自己则对郑云龙盯得越发紧了。郑云龙叫苦不迭,可是没人搭腔,连王莫也不和他贫了。他和全班的人关系都不差,但真正能让他愿意敞开来抱怨,说些心里话的,也就只有宿舍几个人,外加一个王莫,在特定情境下说不定还能算上一个龙怡萱。这几个人全数被肖杰警告过,郑云龙还毫无所觉,往班主任挖的水坑里跳。等他浑身湿透到处扑腾的时候,却发现这几位哥们姐们都拉不了他,只好苦哈哈地自己往岸上游——肖杰还老是伸手把他给按回水里。刚开始一段时间,郑云龙的水坑里还有绳子——那是他过去和阿云嘎一起练习时留下的习惯,一遇到问题就习惯性地抽离。他下意识地排斥泡进人物的水潭里,他非得抓紧那根绳子,维持自己和岸上的联系。没多久,肖杰就连那根绳子也抽走了,他在郑云龙排练的时候不断打断他,把别人扔给阿云嘎,将郑云龙提溜到排练室角落,往他脸上喊话,逼迫他,将他压紧,直到把最后一丝站在人物外面思考的余裕也挤掉。

      “你为什么要这么逼我?”休息的时候郑云龙问:“别的同学也要上课的啊。”

      “就你一问题儿童,拖后腿啊。”肖杰说:“别人给阿云嘎带着练,练一阵我去看看就好了,你还得一直盯着。”

      “我哪里拖后腿了。”

      “不拖后腿就再给我把这段排一次。来,我是苏菲。”

      郑云龙又累又烦,连平时必然会说的那一句“老肖你一脸胡子的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十八岁新娘”都想不起来了。他叹了口气,甩了甩脑袋,累得要命,大脑空白。睁开眼睛时,他摸索着在心底找一个开口,只要通过那个开口,他就是银行家。他放空着,费劲地挤了下去,一股情绪涌了上来,并不强烈,但陌生而实在。他想,我是中年英国银行家,我是中年英国银行家。咒语说多了好像就能成真。他顺着那股难以名状的感觉,瞪大眼睛,像是在夜晚的狂欢舞会里,终于从人群中抓到了这个年轻的姑娘。“我知道你为什么找我来了!”他发泄似的对着肖杰——苏菲喊:“我是你爸爸!”

      他的声音太大,情绪又太诚挚,脑子里啥也没想,只是狠狠地抓着那股细细的喜悦和激动,不知道是角色的还是他的。排练室正中在跳《Warteloo》的全班人停了,转过头来看他俩。

      “哇喔,伦理大戏。”王莫说。


      坐排那一个多月过得有多慢,歌舞联排的日子就过得有多快。一场戏排完了,又是一场戏,全剧一共25首歌,排练时间只有一个半学期,二十四周。郑云龙在水塘里自由扑腾几次,扑腾得习惯了,肖杰就不再给郑云龙开小灶,又把他扔回了大海里,跟着大家一块儿排练。郑云龙鲤鱼入水,还隐隐约约看见了远处的龙门,排练起来比平时还要跳脱,每天到排练室恨不得从早到晚说相声。自从被肖杰从小灶那儿放回来,他看见阿云嘎总爱凑上去问:这段你打算怎么演?这个角色你打算怎么感受?若是阿云嘎说到了需要和他对戏的部分,他就听,听完了说,我觉得你这样想特别好,不过我有别的想法。阿云嘎于是也认认真真地听,然后跟他说:我也觉得这样特别好,但我就是有点抓不到。

      郑云龙对他说,那你试试走进人物里,很有感觉的,我教你。

      他们乐此不疲地重复这样的对话,就像是隔着门板上的小洞一块儿拼拼图,只要从彼此手里看到一点能对得上的东西,就难以解释地兴高采烈。尤其是理解一致而表现方式不同时,他们坐在一块儿简直说个没完,把手里眼里的东西交过来递过去,咂摸着到底不一样在哪儿,背后又是为什么。郑云龙多了个口头禅:“对,嘎子,就是这样的,我和你想得一样!”

      那天王莫在旁边听见了,说:“嘎子,你这是少了个应声虫,多了个跟屁虫。”

      郑云龙呼地暴起,把他拽起来就唱《Does your mother know》——今天是二轮阵容排练,他和贺歌搭档唱这首歌,贺歌演谭雅。排练的时候王莫在旁边拊掌微笑,风姿绰约地给他点了二百个赞,贺歌拿浴巾在他身上绑尿布的时候王莫还举着手机猛拍了一通,被肖杰一巴掌呼在后脑勺上才消停——当时郑云龙就开始瞪他了。王莫以为他今天排了一天戏只剩嘴皮子的力气,没想到这丈二身躯潜力无穷,一时没来得及跑,刚回过神来被人拎住了。郑云龙一把他抓在手里就不肯放了,先前排练的时候王莫怎么笑他的,他就怎么给还回去。王莫被迫和一米九一百九十斤的骆驼大汉跳艳舞,只好朝着阿云嘎直叫唤:“嘎子!嘎子!嘎哥!你快管管你家大龙!”

      “叫什么叫,你不知道我今天出来偷吃吗。”郑云龙把他一推,然后压了上去——全是舞蹈动作,他一点也没欺负王莫。

      “他说他出来偷吃!”王莫朝阿云嘎喊。

      阿云嘎看他们在那儿闹,正笑呢,王莫把话扔过来了。“偷吃什么?”他认认真真地问。

      王莫运了运气,又运了运,最后胸中一口气泻了。“哎哟不行。”他说:“这句话我真说不出来。”

      “我偷吃他。”郑云龙唯恐天下不乱,把话接了。

      “啊,为什么说偷吃?”阿云嘎问。

      “哎呀,你这听力理解水平不行啊。”郑云龙说:“他是说,我是你家的,他是小三儿。来,莫儿,给哥啵一个。”

      “郑云龙你可闭嘴吧!”王莫悲愤地说:“你恶不恶心啊!”

      “你就是我家的呀,他不是说了你是我家大龙吗。”阿云嘎说。“那他为啥是小三?”

      “看见没,不要来破坏我们家庭和谐。”郑云龙说。

      “噫,现在的男孩子。”在旁边围观的龙怡萱说。


      肖杰是在他们放完寒假回来后公布的替补角色分配。一轮的大角儿这次拿的都是龙套,先前没角色的人则有名有姓。最后上台表演的角色分配还是依照一轮的名单,但平时排练的时候也按二轮的阵容来,并行排戏,所有人都有事情可做。“学生时代第一场大戏特别重要。”肖杰跟他们解释:“有角色和没有角色,感觉是不一样的。我想让你们都尝尝主角的滋味,也多做一些尝试。”郑云龙同学二轮分到的新尝试是那个喜欢谭雅的调酒师,十七八岁气血方刚的小毛头,看见成熟女性就转不开眼,跑前跑后地和人家调情。“老肖对你期望很大啊。”王莫说:“两个角色都这么厉害。”

      “大龙特别有天赋。”阿云嘎说:“要不然也撑不起这两个角色。”

      “首先是和女主角拥有风流过往的同|性|恋银行家……”王莫说。

      “第二个又喜欢成|熟|女|性。”阿云嘎说。上次小三风波过后,纯纯的内蒙古同学被带坏了,学会了跟着开玩笑。但他说归说,语气表情全然不对,看上去简直像是革|命|电影里的角色对同|志剖白一腔忠诚的热血,字字掷地有声,最近更是跟读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特别字正腔圆:“还特别浪。”

      “凤儿,听见没。”王莫说:“嘎子哥哥说|你|浪。”

  

    一阵鸡飞狗跳,09级音乐剧班的两个幼稚鬼又在满排练室飞。排练那么快乐,排练间隙休息打闹也那么快乐,时间就这样呼地一下过去了。等班里大多数人回过神来的时候,第二天就要正式上台了。

      那是初夏的夜晚,排练已经停了,这几天大家都在布置舞台,忙到现在浑身都是汗,总算弄完了。大家在台下七倒八歪地瘫着,郑云龙拉着王莫蹦上舞台,给阿云嘎唱《Dancing queen》——跳舞王||后让他们两个活宝改成了跳舞国|||王,大家在下面看着他们哄笑,喝彩,吹口哨。唱到“You are the dancing king, young and sweet”的时候,郑云龙还卡了一秒,算了算年份,然后非常尊重现实地唱“only twenty three”,把跟进来和声的全班人笑|倒|大|半。一群人打着拍子,就|地|编|词,重新出发,先喊一声“阿云嘎!”然后唱:“你就是Dancing k i n g,二0十0三甜美多年轻”(注一)

      “哎呀你们别唱啦!别唱啦!”阿云嘎被龙怡萱赶上了台,在台边站着,脸都埋进手里了,耳朵还漏着,红得都能当电脑校色卡用了。

      “那不能。”郑云龙板着脸说:“你都代替老肖摄||政带爵士舞了,上任当天就宣布肖杰废了,这你不当国王谁当国王啊。”

      “你们也不看看什么词啊,我哪里青春甜美了!”

      “确实有点老。”郑云龙说。

      “你可闭嘴吧!”一群人和阿云嘎同时叫道——内蒙古老班长的节奏太好学了。

      “明天就上场了你们别老拿我开涮啊!”阿云嘎说,连口音都出来了,词尾一个劲地往上飘。大家都乐见他羞恼得耳朵都红了的样子,并没有感到哪怕一丝歉疚,小方还溜过去捏阿云嘎的脸。“班长害羞啦!”龙怡萱叫了一声:“班长真可爱!”

      “班长真可爱!”齐刷刷的一嗓子。

      又有人喊:“明天一定爆!”

      “明天一定爆!”

      “ABBA万|岁!”郑云龙喊了一声。

      “ABBA万|岁!”大家跟着喊。小方溜去把滑铁卢的背景音乐开了,一群人本来瘫得不成样了,一听到铃鼓的声音就蹦了起来,一个个往台上爬。布置好的舞台热闹华丽,到处都是闪闪发亮的道具,箱子里放着羽毛大衣,闪亮腰带,亮片花球,全给他们掏了出来。肖杰不在,班长也上头了,没人拦着他们用道具。ABBA的音乐太适合跳舞了,就算是走路同手同脚的人听了也想扭起来,更何况一群上了两年自由形体课,惯于放飞自我的音乐剧学生。他们平时上课的时候倒是不会学八十年代蹦迪舞步,但谁还没看过猪跑呢,身边随便抓上一个就配成舞搭子,两人一组摇头晃脑,抖手抖脚,双手比着V字划来划去,一群二十出头的人跳出了广场舞的气势。郑云龙把阿云嘎抓了过来跳舞——明明他每节舞蹈课上都站在阿云嘎旁边,阿云嘎被老师好几次调到前排,又和老师好说歹说地跑回最后一排,说要给困难同学郑云龙开小灶,可是开了快两年小灶,人家身上十几年的民族舞底子也没往郑云龙身上渗透多少——两个人蹦起迪来,郑云龙差点又同手同脚了,傻乎乎地比划来比划去,被阿云嘎拉着手救济。“你跟我跳!”阿云嘎在吵闹的背景音乐里大声说:“手抓着我,看好啦!”

      郑云龙糊里糊涂地被阿云嘎带着舞,阿云嘎一拉他就跟着转圈,两边手都拉就跟着左摇右摆,不拉手就一步步地学着跳。跳的时候他除了跟动作啥也顾不上,等跳完一首才觉得不对:“这是情侣的舞吧!”

      “双人舞!”阿云嘎纠正道。

      “那不就是情侣舞嘛!”

      “你不就是我家的嘛。”阿云嘎说,笑得连眼睛都眯起来了。“哈哈!没想到吧,我在这等着呢!”

      郑云龙想翻白眼,想大笑,想就地给阿云嘎上汉语词义辨析课,还想现在就把王莫打一顿——让他乱教少数民族同胞!他什么都想做,最后什么也做不了,只好继续和阿云嘎跳傻得冒热气的迪厅舞蹈。幸好这没什么丢脸的——整个09级音乐剧班都在发疯,跳完warteloo跳does your mother know,跳完这个又跳honey honey,跳得郑云龙脸都要笑裂了,扒着阿云嘎的耳朵喊:“我好喜欢ABBA!”

      “你不是嫌人家太傻白甜吗?”阿云嘎灵光一现,用了个新学的词,特别骄傲。

      “我是傻逼!”

      聊了这么久,只有这句让跳得上头的同学们听见了,一群人跟着喊:“郑云龙是傻逼!”又是一阵人仰马翻,兵荒马乱。一群人几乎把全剧热闹的歌都舞遍了,最后阿云嘎才想起来班长的职责,往外轰人:“明天要上台了!明天!快回去睡觉!”

      摄政王还是有一点威严的,大家乖乖走了,走前还互相打气:“明天加油!”一群人把道具收拾归位,阿云嘎留下来检查,郑云龙在旁边等他弄完了,一块儿踩着树影和月光回寝室。


      哈利这个角色歌虽然少,但刚开始什么情节都有他掺和一脚。汇报演出那天,郑云龙穿着戏服在台上来来去去,廉价三件套闷得他满头大汗。在唐娜三人组唱dancing queen时,他才终于从台上下去。他站在台侧,等着唱完这首就和阿云嘎还有王莫一起上台,在船上唱他唯一有独唱段落的歌。群舞在他面前排成一堆,等着出去给dancing queen后半首配舞和合音。台侧拥挤热闹,灰尘四起,台上的灯光倾泻进来,把灰尘映成漫天飘舞的星星。

郑云龙突然想起自己也曾站在台侧,等着阿云嘎表演完,一起下班去吃夜宵。那已经是九个多月前的事情了,记忆还清晰得像昨天一样。阿云嘎这次不在群舞里——郑云龙知道阿云嘎穿着山姆的戏服,正站在他后面。他转过头,阿云嘎正专心地看着舞台,炽热的舞台灯光映在他眼睛里。他察觉到郑云龙的目光,对他比了个大拇指。“龙哥,上了!”      

      是舞台,郑云龙想。妈妈咪呀排练了大半年,几乎形成了机械记忆,时间节点一到,他自然而然地走了出去。他是哈利,手里拿着他在二十年前那段闪电般的恋爱中送给爱人的旧吉他,值十英镑,一件性感手枪T恤,还有一段青春。“我当时在巴黎念书,认识了她。”他说:“结果心血来潮就跟她坐火车到了希腊。”

      郑云龙没有谈过恋爱,但他确实溜走过,也很随性——哈利从巴黎溜到希腊,他从青岛溜到北京。那也是夏天——不是最后一个夏天,是上一个夏天。他在宿舍里找到腰上贴着药膏的阿云嘎,生拉硬拽,让阿云嘎和他一块儿把已经玩过的北京免费景点又玩了一遍。他还带阿云嘎去开开眼界锻炼酒量,结果被阿云嘎拉上了台。

      “特别随性。”坦承自己生活中缺少心血来潮的英国银行家——二十岁的郑云龙——说,拨了拨吉他。

      这是郑云龙的秘密,他对谁也没有透露:入戏的方式千千万,他唱这首歌的时候,就想着阿云嘎和上一个暑假。郑云龙觉得这个聪明的小把戏非常妥当:哈利爱过唐娜,但他现在不再爱她了,他爱的是一个男人。唐娜对他来说就像一个可爱的朋友,她身上那么多美好的回忆,承载着他的青春——除了性别不对,别的活脱脱就是郑云龙的阿云嘎。

      舞台灯光耀眼夺目,像炽热的,最近的一颗恒星的星光。他坐在他的恒星旁边,看着戏里的苏菲,但实际上是对着戏外的阿云嘎唱:“I can still recall our last summer, I still see it all. Walks along the Seine……”

      塞纳河是没有的,但有后海。阿云嘎对他说:那是舞台,你的心在那里啊。

      就在这里——郑云龙想。


[第二年完]


章节注:我没有看过《妈妈咪呀》音乐剧版本,文中所有歌曲顺序和舞台表现都参考电影版。

另外抖了个双关机灵,last summer=最后一个夏天/上一个夏天。我不想在文中写出来……大家就,感受一下。

注一:《妈妈咪呀》中文版第一轮于2011年公演,文中排戏是2011年6月左右,所以我用了中文版官方歌词翻译,原文年龄是十七岁。这句的敏感词居然是数字,令人惊奇。


另:由于11章写到大龙备考的时候已经看了吉屋出租,而03章原来的版本是大龙第一次看吉屋出租,前后矛盾,我修了一下,删改了一些东西,保证前后文一致,还加了一些描述分析。Rent真的是非常好的作品,大家都要去看啊!


第二年写完了!公演后还有一些杂事要处理,还有第三年的伏笔,还有暑假,但我觉得第二年停在这里很好,这些东西就都放在第三年的大章节中再处理吧。

我敲了一两千字的感慨和说明,后来又全删了——作者是不应该做解释的,如果故事里没说清楚,故事外说再多也是徒劳。

希望第二年的故事是完整的,希望它可以自己解释自己。第二年写得又挣扎又快,卡文卡得很痛苦,和心友讨论得很开心,看到姐妹们在下面的评论很感动。谢谢你们可以喜欢这个很慢热的故事。不过我们已经走完前面的铺垫,终于可以来到我心心念念的第三年了!

故事终于可以正式展开了!打地基打了整整两年六万多字,已经比我以前写完的文都要长了。(坑就不算了哈哈哈)想到第三年,第四年,第五年……随后每一年的故事和不断成长的大龙和嘎子,我就激动得睡不着觉。

如果你们能觉得这里的大龙和嘎子有那么一点像他们本人,这些冗长的故事有那么一点可能存在过,就是对我最大的褒奖了。谢谢追文和评论的姑娘!我很少回复,因为我不知道除了谢谢该回什么。

谢谢你们看到这里。明天我就要坐火车去长沙看他们了,祝我顺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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